【何氏人物】何陈教育基金与何万政自传

    中华何氏网 2013年6月15日 何万政


我的自传

何万政(十七世)

中华民国29年辛巳年润6月29日午时(公历1941.8.22.)

我出生在当阳县普尖乡邓家畈何家老屋场,那是个天天闻枪声,夜夜添新坟的年代。时值我们家遭我父亲的亲叔伯舅舅张曰戒绑票,花20000斤稻谷赎回伯父,家里一贫如洗。青黄不接,一家九口人无米下锅,我偏偏在这个内忧外患的危机时刻降生到这个家,祖父把这一切的不幸都归咎于我的到来说:这个灾星就叫叫花子吧,叫花子便成了我的乳名,我在祖父倍受打击下无奈地成为十五世一绪公的长男孙。开始了我困苦而又坎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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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祖父十三世长安公弟兄四人,他居长。曾祖父十四世有光公弟兄五人,他居长。不到三十岁便英年早逝,曾祖母董氏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扶养成人。长子十五世一统公育有四子两女。姑奶奶下嫁萧家冲萧家,长子萧传厚我结婚时还来送过情,以后便没了来往。祖父十五世一绪公排行最次,生于1884年,祖母张氏,生于1880年,派序“曰”,系张家畈张家,育有三子两女。长女下嫁横溪河,姑父叫张传栋,俵哥张世钗育有五子三女,终身以教师为职业。伯父十六世兴铭公伯母陈氏育有三子三女。叔父十六世兴锋公婶母李氏育有三子。幺姑下嫁张家畈,姑父叫张大吉,育有二子,长子学厚育有二子,次子学权亦育有二子。

祖母在我出生前一年已经去世,我出生时祖父还健在,本不应说他的坏话,之所以要写出以后的这些事,只想从他失败的人生中吸取教训,从而使他的后人们不重蹈他的覆辙。他是何家十五世中屈指可数念过书的一个,少年丧父还能上学,足见曾祖母对他的疼爱。大慨是因为曾祖母的娇惯和没有父亲的管教,使他养成了好逸恶劳的坏德性,一生嗜酒如命,嗜赌如命,据说他不喝酒时还能应付牌局,一旦喝酒后便不知了南北东西,十赌十输。先父十二岁到百里洲跟一个姓张的老板家做童工,抽空检棉花,年底积够了一挑,便带信要祖父前往挑回,祖母便将为父亲缝制的棉袄要他一并送去,结果他先在三界场一赌,把祖母为父亲缝制的棉袄输给了别人,空手到了百里洲,当父亲问起棉袄时,他谎称祖母根本没给他缝棉袄,当他将父亲检的一担皮棉挑至老周场时又赌,把一担皮棉拱手输给了别人后空手而归,当祖母问起棉花时他反骂父亲扯谎,根本没检棉花。寒冬腊月,十二岁的父亲穿着阳春三月去时的滚身(类似今天的夹克)熬过了数九寒冬,从此落下了啸喘病折磨了他一生。2008年我在气象相同的钟祥柴湖,亲身体检了什么叫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天寒地冻,我可是穿着皮衣毛线裤,享受着空调烤着红外线取暖器的呀,真不知道父亲当年是怎样活过来的。正因为祖父嗜赌如命,又不下地干活,1932年便把从曾祖母苦守的、后分给他的三石(念担,一石合四亩)二斗水田当给了别人,举家搬到横溪河张家祠堂,过上了地地道道的打工族生活,三岁小孩来叫他去干活,他便忙颠颠地跟去。这一段苦穷而又屈辱的生活深深刺痛了父亲的心,为我以后困苦而又坎坷的人生埋下了祸根。

恰逢这年大旱,农家颗粒无收,祖父却为父亲完婚,女方姓童,系太和场餐馆老板童孔召的大女儿,花街钗裙,如何能过那种苦穷生活。加上那年所谓“猫子会”活跃当地,童家大女儿第二天回门后便没有回婆家,其实人家早已傍上了教书先生王俊卿,以后数月祖母苦法设尽也没能接回她,脾气刚烈的父亲一气之下将她朝死地揍了一顿,童家大女儿便誓死不回何家。王俊卿派人传出话说:他愿意花钱赎人,于是我祖父和伯父背着父亲同王俊卿谈判,以200块大洋成交,王俊卿向祖父支了200块大洋,我祖父向王俊卿移交了生更八字。在今天离婚不算什么大事,但在当时卖活人期可是奇耻大辱。王俊卿说何家用200块大洋卖了媳妇,我祖父说只收回了过礼钱、酒饭钱。200块大洋啊,当时的谷价不高,一块大洋不只买一石谷,至少相当于那三石二斗水田收入的四倍。直到1974年我到王俊卿老家做工程,谈起我父亲的不幸婚姻时,王家还流露出他们对我先人们的鄙视,好的是王俊卿已于1951年被枪决,童氏已成为四类份子,我已是吃皇粮的技术员,总算没丢太大的面子。我父亲有三弟兄,伯父结婚后还读了两年书,叔叔直到1941年冬分家,他都24岁了,还在读书,全靠家里供养,可我父亲连学堂门都没进过,都是儿子,我不知道祖父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父亲,恨我父亲。不管象王俊卿说的何家用200块大洋卖了媳妇,还是象我祖父说的只是收回了过礼钱、酒饭钱,我祖父是用这200块大洋中的一小部分钱赎回了当出去的三石二斗水田,从横溪河张家祠堂搬回了邓家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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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祖父恨我父亲是有根据的,1933年是我父亲精神上极其痛苦的一年,为了根治贫穷,父亲忍辱负重,主动挑起家廷重担,隆冬的一天清晨,父亲起床独自一人挑火土,叫伯父帮助往粪筐里检他下力挑,伯父都不干,依然睡觉不起床。伯母生火做早饭才发现水缸里没水,便要求祖母派人挑水,祖母知道派不动伯父,便喊父亲挑,父亲便说他在挑火土,要她叫哥哥挑,祖母便说:“你跟我一样是贱命,你不挑谁挑?”伯父听到这话后不仅不挑水,反而跟祖母吵闹,说祖母坦护父亲。父亲无奈只好停止挑火土去挑了水。早饭后父亲依然要求伯父去检他挑,伯父依然烤火逗大姐玩,父亲便没好气地说:“你生了个女娃子是个稀奇,”伯父反问:“女娃子不稀奇我还生了一个,你呢?”父亲便不服气地说:“我老婆都被你们卖了嘛,我能有甚么。”是祖父做主卖了媳妇,这一下点到了祖父的要害,祖父一怒之下一嘴巴搧到我父亲脸上,接着提起椅子板向父亲,父亲用力一挡,祖父没站稳,一下坐到地上。祖父便一口咬定父亲打了他,便集中家门族眷开会,会上伯父站到祖父一边,咬定他亲眼看见父亲打了祖父,任凭祖母为其辩驳也无济于事,结果实施了家法,即祖父端坐在上,父亲给他桩香叩头。实施封建家法规定一子不孝则九子该灭,也就是说父亲三弟兄都得跪,都得桩香叩头,况且是祖父和伯父联手诬他呢?实施家法的组织者没有这么做,父亲认为是全族在整他,他感到极度孤独与绝望。父亲受到这次奇耻大辱后不吃不喝,沉睡不起,数天后便奔出家门,时而爬到普通寺庙里的菩萨头上,时而爬到云台山庙里的菩萨头上。时而爬到青龙观庙里的菩萨头上端坐,唱歌拉屎拉尿,被别人追打,从此云游四方,跟野兽一样吃生的露宿野外。从数九寒冬到第二年初夏,他不知怎么又跌跌撞撞地,嘴里嗯着唱着回到老家,正值祖父在草堰车水,便从水车上溜下,抽出水车上直径为20㎜的钢轴一边怒骂着:“你这个出丑卖怪的东西,老子今天除脱你”。赶上父亲一钢轴劈到父亲头上,把父亲的头打出一条四寸长的裂口,可怜的父亲便倒在了血泊中。狠心的祖父便叉着腰站在父亲身旁不准任何人靠近,更不说救助。四太公赶上去搧了祖父一嘴巴,喝斥道:“虎毒都不食子,你比虎还毒,老子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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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是祖父还有个四叔能管他,是四太公救了父亲一命。父亲被抬回了家,在祖母的调理照顾下,父亲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有父亲头上的伤疤在,那条伤疤象一条长鞭抽打了我一辈子,每当我不思进取时,他抽打我的惰性,每当我自满时他抽打我的傲气,每当我滋生杂念时他抽打我的良心……父亲不下一百次地要求我,要活出人样来,让那些想灭掉我们这个家的人看看,我过去做了,现在正在做,将来还要做,并且直到死。希望我的后人跟着做,能以时俱进,永不停留。有其父必有其子,祖父喝伯父陪着喝,祖父赌伯父跟着赌,祖父懒得做家务,伯父已是三口之家,连吃水都不挑,我跟父亲生活了五十年,深知父亲的徳性,他是绝对不会打祖父的,好人不做他跳出来作伪证,父亲所说要想灭掉我们这个家的人很多,伯父应该算一个。我有小名,也有学名,他却叫我麻子,1959年我考取了高中,要到宜昌上学了,他还叫我麻子,说明他巴不得把我咒死。祖父赌了一辈子输了一辈子,最后死于赌。1939年,祖父同我姑妈的四公老张德乡打牌,输了400斤稻谷,当天写下了欠条,几天后再打,祖父又赢回400斤稻谷,当面说好用欠账相抵,欠账算结清。糊涂的祖父没有要张德乡写收条,经祖母再三催促,几天后再向他讨要上次的欠条时,张德乡谎称被亲家母洗衣时洗了,并说不会找他要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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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张德乡的第四、第五个儿子在日军当了警士,张德乡拿出了那张欠条向祖父讨债,祖父坚持说已经还过,张德乡说你是三岁两岁,还了不收回欠条?最后到三仙洞庙里焚香赌咒,祖父先说:他只有三个儿子,若是没还,便死了一坑埋,若是已经还了,是你张德乡要冤枉,你五个儿子死了一坑埋。张德乡说行。但他的大儿子反对,只准用他的老四、老五赌,张德乡说行。结果利滚利再还了960斤稻谷。一个十口之家时已分成四家,祖父昔日支配家庭财经大权已不复存在,全靠儿子们打供养的老人哪有960斤稻谷去还昔日的赌博债,是父亲代他了结了这笔冤枉债。1985年,我为姑母庆祝八十寿辰,在他家住过一晚,姑母亲口向我讲了上述的事,并描述了祖父临终前几天的情景:成天用长棉袄将我兜着,一刻不离,尿湿了他的棉袄便嚇嚇地笑着说,又湿了。时而对我说:“叫花儿,不要学我,他张德乡要了我的冤枉他讨不到好的,他要还来生债的,这笔冤枉债是你爹代还的,将来你来收,他变猪变牛来还,你会六畜兴旺,槽头大顺。”临终前几个小时,他始终用衣兜兜着我,喃喃地说,“不要学我,要务正业,不要打牌”。当我对姑母说:我就是对打牌没有兴趣时姑母笑着说,是爷爷扪住了你的心,不让你打牌的。祖父是死于肝腹水,姑母和父亲一口同声说死于怄气伤肝。八个男孙中,只有我见过爷爷,从他临终前几天对我的表现来看,他还是喜欢我的,记下这些不很光彩的事留给我的子孙看,并不是要抵毁先人,而是要落实他“不要学我,要务正业,不要打牌”的遗训。祖父的一生不能算是成功的一生,他嗜酒伤了身体,嗜赌伤了家庭,对子女不一视同仁伤了父亲。就是他决心要办死的父亲代他了结了那笔赌博债,祖父是1941年冬月去世的,腊月张德乡的第四第五个儿子因偷日本人的食盐被日本人捉住,砍了头一坑埋了,分家后我们家年年槽头大顺也是不争的事实。是不是报应不好说,警示人们要讲道德不欺诈总是应该的吧。先父十六世兴錬公生于中华民国元年(1911年壬子年9月27日子时),母亲王俊梅生于中华民国四年(1915年乙卯年5月初四),外曾祖父王文楷系中医世家,育有两子两女,长女下嫁双莲寺孔家,其子庆祥叔我结婚时还来送过情,以后没了来往。外叔祖父同外曾祖父一道经营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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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王学纯外祖母姚氏育有三女,长女下嫁当阳杨家店,育有一女,取名杨家秀。1940年端午,日寇从当阳进攻宜昌,路过杨家店时,外曾祖父、外叔祖父同其尚幼的独子,大姨父等一桌八人正值午餐,见大队日寇渐近,便关上大门,日寇随后闯进大门,以支那兵开会的罪名将其7人当场枪杀,唯有一陈姓佃户悄然逃脱,这位陈姓佃户后来成了我岳父的邻居,当他向我描述现场的血腥场景时,联想到我受日寇蹂躏的亲身体验,不尽在国恨家仇上更添复仇的决心。我父亲本来也应该前往赴宴的,因身患疮疾不能远行,方才逃过一劫。外祖父首先将幺姨留在家里招了女婿,本是四川籍逃兵,一年后生下王在秀便私自回了老家四川,三年没有消息,家父作主,将幺姨下嫁张家畈张家,姨父张大定育有一子三女,俵哥张学海育有二子一女。终身以公务员为职业。父亲在38岁前究竟挣了多少钱,自己花了多少钱,谁都说不清。他12岁就当童工,受尽了人间的屈辱、压迫和剥削。12岁那年寒冬,穿着夹衣单裤,清晨到长江里洗菜,因手冻僵,把一烧箕菜泼在了江里,狠心的老板不许他吃早饭,还是好心的老板娘体谅他,维护他说:“是儿看小势,我看得出这个娃儿不会作一辈子长工的,你的儿子20岁了,喊他起来吃饭都不起来,说冷,人家的娃儿不是妈养的?”就是老板娘这句“是儿看小势,我看得出这个娃儿不会作一辈子长工的”的话鼓励了他一辈子。他受尽了人间的屈辱、压迫和剥削,他都归咎于家里穷,父亲不管家。他发狠心要攒钱,一条途径是拼命干活多挣,一条途径是俭节衣缩食。分家以前任他如何拼命干活多挣,无奈全家心不齐父亲赌,成天攢到酒坛子里不出来,买田置地的成效不大。1941年分家以后,他忘命地拼命干活多挣,时正值日寇统治中国,土匪游击队三年三票共夺去他270石合54000斤稻谷,拼命干活多挣的财富全部落入土匪游击队的腰包,落下地来还是一个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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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投降以后,时局稳定了下来,他在友人的帮助下种起了蓝花苕子,开始一斤蓝花苕子种值40斤稻谷,他当年收了1300斤,换回了52000斤稻谷,连种了三年,仅管最后一斤只值10斤稻谷,因为产量翻了一翻,积累的资金已相当可观,因为父亲那条节衣缩食的途径指引,我们家的生活极度艰苦,没有吃过光米饭,红薯收了吃红薯,青菜出来了吃青菜,黄荆叶子、黄花菜、牛尾巴草、水蒿子根、芝麻叶子、棉花叶子都吃过,其中有些是连猪都不吃的,极度艰苦的生活,太粗糙的食物损伤了我的肠胃,落下了肠胃病折磨了我几代人。1949年正月,大半个中国已经解放,他却倾全家之财力,不惜大量举债,买下了夏家冲一百多亩田,两厢大瓦屋,几百亩山,当年解放。第二年被扫地出门,一辈子的努力化为乌有,也将我推向困苦而又坎坷的人生征途。谁不想发富?你吃不完用不尽了置田产以求保值增值无可厚非,你吃连猪都不吃的野草以求节粮发财又是何苦呢?

父亲的一生是可悲的,首先是在家庭里受压,在社会上受压,49年以前受压,49年以后更受压,他受压还株连子女们受压。二妹小学毕生后考初中,小弟小学毕生后考初中,都没有被录取,我知道不是他们的成绩不行,都是因为他们那个不顾一切想发财的父亲。他一生可谓九死一生,在百里洲没被冻死,没被爷爷打死,44年被土匪游击队苏奉仙拉去当民夫差一点被折磨死,50—51年间数次被批斗差一点被气死,在家庭内苦撑被家人恨死。从父亲到弟兄嫂子弟媳可谓众人该睡而他独醒,当什么家?常言道,当家三年狗也嫌,当家不以身作则不行,以身作则就得吃亏,人家想得到的你不能满足人家,人家不想做的你要人家做,人家就恨上你了,么妈就是一个。么爹结婚后还在宜昌读书,日本兵从东进攻宜昌,他便向西逃到恩施,么妈一人住汪家屋场,她的地由父亲种,荘稼由父亲给她收,粮食任她一人挥霍,她过着无忧无虑无管无束的自由生活。据说他听到了什么风言,便要她搬到何家老屋场同他同出一个大门住,自由没有了,恰巧这年请了个长工,这个长工是为两家干活的,吃、住、工资、一套衣服一个洗澡袱子都由我们家付,父亲只要她为长工做一双鞋,她不做不说,跑到他拖游击队的堂兄李盛卿那儿诬告父亲说:“他何老二想打我的黄昏主意,要我给他做鞋子”。李盛卿怒火万丈,当即写下:“何兴錬,小心你的狗头”的条子送来,李盛卿要杀个人在那时就跟杀支鸡一样容易,可怜的父亲赶紧向她的亲哥哥李培坤说明事实真象,她的亲哥哥又专程找李盛卿把事情真象说清楚了这件事才算了结。自己家里的事他爱管,别人家里的事他也爱管。

1939年,何年秀的幺姑已下嫁给黄家做了媳妇,1941年,她跑去给土匪游击队头子鲍权山当了姨太太,我父亲劝止她说:“幺姑儿,情愿嫁割茅打草,不给别人填房做小啊。”她却对鲍权山说:“何兴錬坚决反对我嫁给你”。鲍权山恼羞成怒,便派人去杀我父亲,舅婆婆那天到她侄儿子——土匪游击队头子钟继品家赶情,亲眼见到那个杀手在擦手枪,有人问他擦枪干什么,他说杀人。问杀谁?他说今晚杀横溪河的张××,明天去杀邓家畈的何兴錬。舅婆婆问为什么要杀何兴錬,他说何兴錬反对他的侄女儿嫁给我们的鲍司令。当晚,这个杀手被横溪河张××请的人在半路中给杀了,我父亲才算逃过一劫。父亲说想灭掉我们这个家的人中就包括上述两个人。

其实,我认为父亲只是有当财主的心,而没有当财主的能力,因为他大字不识一个,不识字就不能记帐,全凭心记,忘了帐就了了,就是不忘,人家不认帐了,帐还是了了。因为他不识字,我亲眼看到他凭破缸片发谷,就是卖了稻谷,收了钱后,找一破缸片打成两半,一人拿一半,到运稻谷是,双方拿出破缸片核对,在破痕完全吻合后发,最后由卖方收回破缸片,防止买方再次来运稻谷。所以我说父亲在38岁前究竟挣了多少钱,自己花了多少钱,谁都说不清。不识字就无知无识,无知首先表现在信鬼信神不信人,信鬼信神不信医不信药,不信医不信药属实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立志是学医的,他反对,说医生医生只混得了一生,他们把霉了的烂了的真的假的都卖给你,价钱随他嘴巴一张,我知道他恨医生是有原因的,丙子年,我母亲生了哥哥,一岁多时发高烧,他到太和场刘红庆那儿买了一颗牛黄丸,花去了480斤稻谷,合现在人民币400元,服后哥哥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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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三年,我母亲的爷爷幺爹都是医生,不知吃了多少药,直到他们被日本兵杀了,才怀上我,他坚持说她爷爷幺爹跟她看病还不是真心?再者他们祖孙三代都被日本兵杀成了绝户,他说是他们不成好心天才不给好报。1955年我到安福寺徐寄奴家学医,一个星期后他把我领了回来。他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喝,信起鬼神来倒是挺慷慨解囊,1947—1949年,他独自出钱打清礁做法事,乞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宜昌那么大,鸦雀岭那么大,老天爷会只把雨下到你一个人的地里?打一个清礁花费是惊人的呀。48年风调雨顺,花生大丰收,几百斤花生就赤裸裸地堆在屋外稻场上,不盖也不守,被别人一箩筐一箩筐地偷,他用“他们只偷得了我的谷,偷不了我的福来聊以自慰。”他太不珍惜自已的劳动成果了。他有了钱不知怎么用,他不建房不制家具,连象样的挖锄锹铲都没有,就是椅子一人都划不到一把,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因为他当过多年长工,深感穷人的艰辛,对要饭的乞丐他乐以施舍,母亲却不然,总是要乞丐站在门口婆婆妈妈喊半天才给点吃的,父亲在家时只要人家往门前一站,他赶忙叫我把米给人家端去,他总说你老让人家站在门口婆婆妈妈地喊半天,你就是给了也没有了功德。他乐善好施,到我们家借米时最后一升我们都量流升,待还时最后一升只要平升,就是这借一流升还一平升弄出了困难:1947年5月我母亲生了二妹不能跟人家换工栽秧,我父亲便请汪家么婆婆代他请人,结果一个人都没请动,父亲问为什么,么婆婆说:“借一流升换一平升的,这一年下来谁不欠你几升米的人情?跟你栽天秧这些人怎么好意思要工钱,女人就这几天翘,她们跟人家去栽理所当然地要多挣一天工钱”。父亲听后不假思索地说:“叫她们今晚把三升谷量回去,明天再来栽秧该放心了吧”。唉!人啊人!钱啊钱。也因为他的乐善好施,后来改变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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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春,外公到我们家来,问父亲还有没有多的谷,父亲问您要谷干什么,外公说:你么姨同屋住的那家姓姚的当家的死了,一家六口已经揭不开锅,更不用说种谷了,有多的匀些给她家。父亲说:谷还有,是留的口粮,做种不大行,外公说有总比没有强。于是,外公帮他挑去三斗,父亲打晚工送去七斗,连姓姚的人都没见便回家了,更不用说写借条。土改以后,姚家女当家的得知我们家划了高成份,便上区上乡为我们家争鸣不平,说我父亲乐善好施,救貧济困,是长工出身,是劳动人,不是剥削份子,为复查时降成中农成份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否则,今天的我就是另一类人了。父亲脾气暴烈,我一生不知挨过他多少次打,是我错了他打,他受了气时打,反正我是他的下饭菜,他打我受。但有两次我是刻骨铭心的。一次是我出生前两个月,他要我母亲去割老苕子,藤子很长且盘根错节,她腿子肿得象亮蚕,身子拖不动,中午他去挑时发现她没割多少,便痛骂她懒,没有用,母亲还了两句嘴,他一钎担砍到我母亲腰上,可怜我母亲一下扑倒到水田里。他都29岁了,无儿无女,妻子临生临月了他还把她赶去割老苕子,就是割慢了些,就是一钎担砍到我母亲腰上,也打到我身上,算我命不该绝,若是那次被打掉了,也就没有今天了。也就是这一钎担,弄得在他去世后,母亲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挤出来。这一钎担打过之后,他倒到床上口涂白泡子,人事不醒,母亲防止何家说她因打了她而谋害了他,便把十五世一品公请来,一品公看后当即说,不怪你,他这是应得的报应。事后,全家族谴责他,最疼他的舅婆婆轻言细语地训了他一次。他对母亲动粗才收敛了些。最后一次是1987年国庆节前,我回家后到河里挑苕藤子,他在稻场上碾糯谷,当我走近他叫他是,冷不防他什么都没有说就搧了我一嘴巴后才说:媳妇不孝打儿子。我气之一极,指着他眼睛窝子咬牙切齿地说:“无事骂人都三分罪,你无事打人你无聊,你不宵搞得。”

后来我才弄清楚,原来是因为海鹰考取了中专,我们家去赶情,他最先上了情,数额我不清楚,可我四个儿子上学,他一分钱不给,媳妇抵触情绪很大,他要她给他挑水、挑粪,打米时她就咕,说您那么喜欢你外孙子,他们为什么不来挑水、挑粪,打米,我四个儿子上学,你一分钱不给,有事认得我了。说句良心话,自从老幺搬家后,父亲一家的家务事都是我家在做,从地里活到家务事,我不在家时都是她在做,一个40多岁的女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他不这么想,总是跟她过不去。当年我都46岁了,在单位、在社会上也管些事、也小有名气了,他平白无故地给了我一嘴巴实在是没有道理,我还是挨了,谁叫我命不好找上这样的父亲。因为无知无识,父亲几乎没有人生目标,糊里糊涂地过了一辈子。上个世纪60年代,是个糊饱肚子都艰难的年代,小儿子结婚连房屋都没有他不着急,年终分红后借钱的不离门,他总是有求必应,我知道成应桥向他借过60块钱。74年建房时,他扛来四丈椽搁,三年后他患癌症去世了,这笔帐也就这么了了。

65年我上柳港,弄回300斤大米,实指望家庭生活能得到改善,谁知依旧菜煮菜糊,不知道粮食都到哪儿去了?据陈继英说,幺老儿一到晚上就拿条口袋来借米,没看到他还过。74年建房,他拿了280元请黄必鑫买了两吨磷肥,到当阳金塔换了木料,实际上只花去187元,剩下的93元我退给了他,我0。6分钱买一斤桠子,公家拖拉机帮助运到田贩窑上,35000块尺瓦只花去210元,其中还有部分是别人送的其余的都是从我生活费中挤出的。他苦干了70年,为建房就拿了这187元,这187元还不知多少是他挣的。给二妹打床,他向我妻子借他扯马草卖的15元出了木匠工钱,说好了年终分钱后还她,年终分钱了,妻子向他要时,他说你妈做饭谁给钱?我放牛谁给钱,在家里吃了饭挣的钱都是家里的收入,攒私房都不行。他治家严到这种地步,现在说来别人恐怕不会相信。自从妻子进门以后,他从不把小用钱,连鞋子布都只给我的,理由是“鞋子袱子无年限,帽子扇子年年换”。我丈人辛辛苦苦养了个闺女,还指望她养老,指望她送点吃的喝的呢,结果结了这么个亲家,人家的女儿嫁到你家,在你家做工分,分的钱你掌着,你要她娘屋里“鞋子袱子无年限,帽子扇子年年换”。你是皇上?人家的女儿是嫁不出去的糟糠?如果我丈人家早先知道他的这套治家理念,我这桩婚事肯定是结不成的。世人都知道他这套治家理念,我这辈子打光棍是无疑的。有谁家愿意“鞋子袱子无年限,帽子扇子年年换”?为什么不分家,摆脱他的统治?

我并不是想占他的便宜,是因为没有房子。小儿子等着房屋结婚了,他不着急,1970年,他在他房屋后面拖了一间房,后墙刚好一人高,门开在橱房里,一点气都不透,夏天,屋里跟火一样,他把我赶进跟猪拦屋一样的这间房屋,我知道这就是他为我们这个家设计的美好前景。他只有这样的眼界和能力,指望他干什么大事几乎不可能。第二年,我明确提出要另起炉灶起房子,那年我已经30岁,过不了几年我儿子们又要结婚,形势逼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们全家辛辛苦苦获得的微薄财物无限期地向别人施舍,我不能老在他的掌控下过一辈子。他没有能力起房子,他有能力49年以前就起了。我千方百计,百计千方,于74年总算建了厢干打垒土房子,分家的条件成熟了,我提出分家,他极力反对。我说:“人生苦短,我都34岁了,过不了几年我儿子们又要结婚,我还能象您一样指望儿子们去建房?我儿子向我哭诉说:幺爹不许他们拈菜,说明老幺早就想分家了。况且现在社会是逼人分家的,分食物按户,自留地按户,宰杀证按户,出工按户,您当着这个家,收入支出你一个人捏着,钱粮你喜欢给谁就给谁,就是一分钱都不给我,我连做长工都不如,这个家必须分”。他见我决心很大,便用克扣口粮;克扣食油来刁难我,我六个人他三个人粮油一样分,我都忍了。不忍摆脱不了他,没有办法,我用一斤粮票买回三斤碎米磨成碎米面做菜粑粑打糊涂度过了那段困难日子,只给一斤棉油,孩子们不吃,我托人买盐猪油炼油才接到新油,帐不算一分钱不给,我跟他这个有钱人当了34年儿子,家财从不让我过问,自己千方百计,百计千方建起的房子,自己住了一半,为此欠下的人情我还了好多年。

34岁我白手起家,我当时一片茫然。父亲几乎没有人生目标,糊里糊涂地过了一辈子,不是我千方百计,百计千方地建了厢干打垒土房子为他衬脸面,他一生几乎是一事无成。何涛出院后他问花了多少钱,我说花了3000元,他说是他就不干,看得好拖得好。我不客气地回答他:您肯定不会干,我们兄弟秭妹八个拖好了四个,人命关天哪,钱不是命,我现在是没有钱,我总不会穷一辈子吧,现在我把他治好了,欠点小债我可以慢慢还,如果不治,我以后有钱了怎么想?何涛现在不也是幸福的一家人吗。我的孩子九死一生,他一分钱不拿,一个鸡蛋不送,还这么说,只说明他爱钱如命。我最敬佩他的是累战累败、累败累战百折不挠的精神。父亲去世已经20年了,我写下以上的这些文字,并不是要把他说的一无是处,而是要从他的不成功的处世做人方面吸取教训:1、我不能跟他一样糊里糊涂地过了一辈子,我为自己确定了追求“三子”的最低人生目标,即孩子、房子、位子。2、 分清哪些是我的,哪些是儿子的,不把属于儿子的拿来作遗产均分,具体实施为儿子从第一个月拿工资起都归他所有,他们四弟兄,年令相差十岁,本事也不一样大,我没有能力摆平,我只能这么做,这样也有利于调动他们各自的积极性。3、 对孩子以理服人,不随便打骂孩子,不伤害他们的自尊心。我倒最佩服父亲的宽容大度,祖父那么将他朝死里办,40多年来,他一次都没向我提起过,44岁那年,姑母向我讲过后,他还极力反对说:给他嫁妆弄得不如她的意,她就这么说他,其实他对她比对么姑好多了。姑母是公亲,我相信她不会诬陷他们。我不行,他在我46岁时打的那一嘴巴差一点割断了我们的父子情深。85年他那次长在后背上的蜂窝组织炎,不是我的重视,那次恐怕就上山了,肌肉烂得只剩一层胸膜了,我坚持将他送进医院。出院后他对医药费的处置就不那么公平了。我本来是不主张要他出钱的,他坚持要出,他把一个破猪拦屋作价120元,棉花四元一斤抵给我,欠张学成的瓦又要我还,把卖了猪的现金给老幺拿去倒不说,老幺至今觉得我占了那间猪拦屋的便宜。那时不是现在,我实在是希望他帮帮我的呀。明摆着连正屋我都要卖,正需要现金还债时他那么处理,实在觉得我是个他抱养的儿子。他79岁去世,比爷爷多活了23年,应该算是寿终正寝了,但不应该落那么个日子,这与我的关注是有关系的。这次我不那么关注他,与我46岁时他打我的那一嘴巴是有关系的,事后反省我自己时始终不能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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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对我恩重如山,那一嘴巴就能替代如山的恩情?下葬时我悲痛欲绝,后来我一次又一次地为他们立碑护坟,主要是想向二位双亲表达我的忏悔之意。母亲一生对我仁慈。从没打过我,但我50多岁了,他却当街骂过我一场。起因是海鹰谐他媳妇到我家,一则我不知道他结了婚,二则他们空手来不象过门客,三是我没有接他们,年是拜月是接嘛,走时没有给打发钱,她当街骂我不做人,得喜她没有蛮多大儿小女害我,闹得好多人看热闹,实在是丢了面子。两次受辱都起因于海鹰,其实他没有错,应该算我们没有缘份吧。父亲经受那次精神伤害以后,没有经过任何治疗,是婆婆的一颗慈爱的心将他呵护,救住了他的命。我是在他病情稍缓后出生的,精神基因的缺陷,父亲刚烈脾气的耳闻目染,形成了我暴燥的脾气。我知道我在心理上是个不很健康的人,一个心理上不很健康的人要和社会上那么些高智商的人群周旋,我是作了极大努力的。有时不能克制自己就闯祸,得罪了人,也害了自己。现在总结起来属实悔恨不已。我有四姊妹,我为长。大妹何万珍生于癸未年冬月二十六日。1962年19岁时下嫁黄家,妹父叫黄必鑫,壬午年生,他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两个妹妹,他在父母亲心中的金贵地位是可想而知的。因为父母亲的娇宠,使他养成了一身的坏毛病。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愿做,加上身材矮小瘦弱,一生嗜烟如命,晚年又恋上赌。1988年,他向我借钱做生意时,我曾经戏称他是“借债还债债还债,扯皮拉筋筋扭筋”,意思是叫他不要去,他不听,钱我借给了他,结果是铳也去了把也去了,拖了好几年才把钱还我。

2003年。死于肺癌。我1953年正式上学时,我12岁,大妹何万珍10岁,都是上学的年龄,父亲选择了我。一个10岁的女孩儿,代替了我的角色,放牛打猪草薅草栽秧割谷,入合作社后天南地北地做民工,做工分,直到19岁出嫁。1956年—1962年,我们家最需要劳动力时是她帮了我们,是她代替我支撑起这个家,使我艰难地完成了高中学业,我视她为错位的弟兄。出嫁时几件简单的家具实在是对不起她。

1960年,我无心说学校蚊子多,她便利用休息时间检田螺挑肉卖钱给我买了床单人纹帐,剩下的钱连大一点的镜子都买不起,只买了个直径五公分的小镜,前些年她难我也难,想帮她接济她的心愿因心有而力不足没能实施,正当我把家理顺,有了财力帮她时,2003年5月日,那辆该死的汽车撞上了她,仅管外甥们尽力抢救也无力回天,从此生各一方,我拿了1000元想多救她一天,以便希望的奇迹能出现,结果是一场空。老天爷啊,你办事不公呀。但愿来世我们还是姊妹,我还有今天的实力的话,我最先帮你。二妹何万风,生于丁亥年5月28日,1967年她20岁时下嫁史家,妹夫叫史久柱,己卯年生,一位中央企业的职工,收入丰厚。1985年,何涛住院时,他慷慨地资助了200元,这在当时可是个不小的人情,为救何涛一命作出了巨大贡献。就是这200元,我时时都在寻找报答的机会。光雄出院后我专程送去200元,1994年,张忠琴引产,我到陈忠桥家赶情遇上了,给了100元,我的心才稍微平和下来。小弟何万权,生于壬辰年润7月28日,同我共同生活了23年,于1975年3月才各立门户,我脾气不好,但我对这个小弟弟是从未红过脸,一直和和气气地,直到合作为父母亲立碑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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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第一次光顾我1942年冬天,日本强盗在鸦鹊岭施放天花病毒,我的同龄人一多半都死了,我也死了,男人都逃难在外,一时找不到人埋我,母亲便把我用块棉片包着,丢在箩筐里放到门外的台阶上,等待第二天找人埋。当夜北风呼啸,三妈觉得于心不忍,便对姐姐说:“你兄儿死了,没埋便还是何家的子孙,我们把他抱进来,明天入了土,他也安我们也才安。”三妈和姐姐打开大门,我们家喂养的大黄狗正在舔我,一身的浓血舔光了,露出了一身赤肉,她们用马灯一照,我的眼睛还在动,她们惊喜地把我抱进屋,是三妈和姐姐帮我检回一条命。在母亲、三妈和姐姐的关照下,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我是真心要帮我姐姐的,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一没钱二没有工,只在奔伯父丧事期间托何万芬送去20块钱,还不知她收到没有。我苦命的姐姐,当我听到你去世的消息以后,我写了纪实文学“姐姐”发表到三峡潮杂志上,以寄托我无尽的哀思,用以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不堪回首的幼年记事我三岁记事,那是1944年一个初夏的上午,我正在吃没种完的花生种,一个日本兵发现了,要“南京麻米的新交”,我母亲拿出一些花生米给他,他怕拨过壳的花生米放过毒,要没拨壳的,家里没拨壳的花生实在没有了,他打了母亲两嘴巴,一怒之下,把一把挖锄两把薅锄一把镰刀扔进了家门口堰塘,几天后我才指着方位让父亲从水里摸起来,因为镰刀太小,终究没摸到。就是那年秋天,还是那个日本兵,又到我家门口,他给糖我吃,逗我扯笑须子玩,就是他要我双手拉着自己的双耳,他揪住我的小鸡鸡一扯一扯地,嘴里念着当当当地玩。被土匪万诗才看见,便教我喊他鸡巴太君,三岁大的娃娃晓得什么?几天后那个日本兵又来了,他又给糖我吃,又跟我扯笑须子玩,我不知天高地厚,喊他鸡巴太君,谁知他双眼一瞪,狠狠骂道:“小支那的良心大大地坏了”,用力揪住我的小鸡鸡一扯,我哭得气死了过去,他却狂笑着走了。当晚就肿得拉不出尿,我疼得在床上滚滚地哭。母亲也急得哭,用嘴给我拔,慢慢地给我把尿用嘴吸了出来,算我命不该绝,没被尿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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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岁那年,1945年正月,还是这个万诗才,他向我父亲要圈里养着的那头肥猪,父亲问他要肥猪干什么,他说卖了还赌博债,父亲说,待你结婚时,我保证送你一头肉猪。万诗才恼羞成怒地说:我不过明天就把你的这头肥猪烧死。当夜,猪拦屋燃起大火,是肥猪被烧得狂叫才把父亲惊醒,肥猪是跑了出来,猪拦屋被烧成了灰烬。二月,美国飞虎队的飞机轰炸鸦鹊岭,有一架被日本军击中,我看着飞机拖着长长的浓烟顺玛瑙河从北向南飞,最后坠毁在徐家嘴火车站至安福寺之间的河霸里。晚上,万成纪、万诗才、张大高一伙游击队把飞行员抢了回来,万成纪老儿在我们屋场住,他把飞行员抬到我们堂屋,我见他黄色的卷发,高大的身材。他不说话,把身子转过去,我见他衣服后襟上有一块布,上面有许多字,记得是告诉他们如何救,如何送,有什么奖励。当晚,万成纪煮鸡蛋给他吃后,几十个人便把他送到了宋家嘴上面的石板河。五月,我跟母亲去外公家过端午节,走至鸦鹊岭小仓屋背后,美国飞虎队六架飞机轰炸鸦鹊岭,一架飞机从肚子下丢出一个长桶,摇摇晃晃地落下来,母亲以为是大炸弹,赶紧用身子护着我,我被吓的哭都不敢哭,最后落在100多米外的旱地里。等飞机飞走后,我跑近一看,原来是一只篾桶,长大以后才知道,那是装机关炮子弹的,扫射完后为了减轻飞机的重量而扔掉的,一场惊骇变成了一场虚惊。

过早知道的人生命运1946年冬,两个盲人留宿我家,晚上给我们算命,父亲先报了他的生更八字,两个盲人互相推辞,不愿意给他算,父亲笑着说,是不是命太烂,不值得一算。一个盲人说,把你儿子的报上来吧。父亲报了我的生更八字,两个盲人争着算,最后是老的算的。他说:儿时运脚未曾通,任凭挣腾仍亦穷,六亲姑舅无有靠,一生事业老来隆。父亲不解地问,先生,是好还是坏,他说:比你的好。这时才给他算,说他天天、处处都在帮别人,可没有一个人帮他。他说:恭贺你生了辛巳的这个儿子,你的一生恐怕只有这个儿子靠得住,这还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把他养大。父亲关切地问:那是为什么?他说:你们相尅,有你就没有他。父亲继续问:那还有救没有?他说:有,假叫爹娘。父亲为难地说:又该叫谁为爹娘呢?他说:从他命上看,他应该有一个属蛇的伯爹或者叔子。我叔叔十五世兴锋公是丁巳年生,于是我喊父母亲叫二爹二妈,喊幺叔幺婶为爹妈,这一叫就是60多年。

2004年,我交给何万炳200元,托他给二老立块碑。就是盲人那句“恭贺你生了辛巳的这个儿子,你的一生恐怕只有这个儿子靠得住的”话鞭策了我一辈子,一刻也不敢懈怠。也预感到我做任何事都不能指望任何人,都必须自己努力。家里发了财生活却陷入饥寒交迫1948年春节,时任保康县田粮处长的十五世兴孝公离家八年后第一次回家过年,他点名要我父亲把田契分给佃户,不要收租了,天要变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作马牛。别因为攒钱而害了子孙。父亲回家后哼哼讥讥地说:“他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怎么不叫他爹把田契分给佃户?”他不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地吃连猪都不吃的野草以达到节米发财的目的。春节过后,他钻进了张典臣的圈套,倾全家财力买下了夏家冲的地,从此将全家推入了水深火热之中。45年正月,万诗才烧了我家的猪拦屋后,他把一间烤火的正屋作了猪拦屋,寒冬腊月,一家六口人连烤火的地方都没有,这时他还不起猪拦屋,四个孩子,一条夹裤都不缝,腊月二十二,他把一头过年猪抬到太和场杀了进行了零售,只留下头蹄肚肺过了个年,他在有钱人即将遭到灭顶之灾之际,他还不能算是有钱人的时候,而且是在十五世兴孝公点名要他把田契分给佃户,不要收租了,天要变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作马牛,别因为攒钱而害了子孙的忠告后,他孤注一掷地将自己钻进有钱人的行列。将儿女们推向饥寒交迫,使自己后半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解铃还须系铃人1938年,我姨妈生了杨家秀,洗九的这天,外公当着父母亲的面对姨爹姨妈说:这个女娃子就跟你二姨养着。我妈浅笑说:晓得我明儿生个什么?姨妈说:只要生了儿子就算数,说明姨妈是信任我父母亲的。1940年日本强盗杀害了姨爹和她的儿子,只剩下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孤苦无助。1948年春,外公到我家,哀求父亲说:你孩子多,只当给了一个给你姐姐的,你把杨荣秀(杨家秀的小名)的八字给我,我给你姐姐拿回去,好让你姐姐招个女婿,也算有个依靠。父亲沉默了好久才说:您这么说可以,若不这么说就不行。终究父亲还是把杨家秀的八字给了外公。我的这桩指腹为凭的婚姻就这么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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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死一生的童年生活

49年秋家乡解放,首先是不准雇工,已给我们家帮过两年的杨华贵不得不离开我们家,一个九岁的我顶上了一个16岁的杨华贵的位置。48年父亲使便宜,从安福寺买回一条豁子牛,鼻子烂的没有了,用绳子象栓驴栓马一样栓着,后面还跟着一头小牛。五月,我骑在牛背上顺牛路到山上放牧,走到清水堰边时,它径直走进清水堰,我一下从牛背上浮起,我死死地抓住牛绳,惊呼救命,是蒋家三爷爷用竹竿慢慢将我拖上岸,救了我的小命。六月,它又把我驮进了沙堰,是张学兰的父亲救了我的小命,84年,我买了两斤茶叶送去,也算是我没忘记他对我的救命之恩。七月,我骑着它上山,在一石七下坡时,它突然狂跑,把我从它的背上颠下来掉到牛路上,我仰面朝天,眼看它一脚要踩到我肚子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它通人性地卷起脚,再踩到别处,让我逃过一劫。八月。它数次将我驮进了邓家大垱,求生的欲望驱使我紧紧地揪住牛的尾巴,任凭它在水里拖来拖去,我总相信它会爬上岸。就这么拖来拖去,我学会了游泳,死亡的威胁才稍微减轻。我端上了本不该我端的饭碗50—52年,同龄孩子都上学了,就我一人放牛,但我没有忘记读书。他们放学后到山上放牛时,我主动给他们赶牛,作为交易条件,他们把当天学的功课告诉我,因为算术没有做作业,就没有学好。52年冬复查,在姨爹,姚顺柏等人的帮助下,我们家成分降成了中农,豁子牛死了,剩下一头小牛,大妹接替了我,我上学了。本想上四上,因为那年四上不招生,老师要我读三下,我说我都12岁了,还读三下,我将来怎么办?于是我上了四下。当年考高小,普通寺小学40人参加考试,录取了五人,其中就有我,我的试卷上1/2+1/2=1/4,0.2×0.2=0.4的笑话老师们笑了我好多年,他们只知道我顽皮,哪里知道我的艰辛。

绝后空前的掠夺

1950年,对我们家来说是最黑暗的一年。首先是减租退押。二五减租,就是说你可以收25%的地租,你收的这25%的地租不是上你腰包的,而是完公粮。退押就是退押金。佃户们要租地种,事先要交押金,这时规定有田的人一律将押金退给佃户,我们家的佃户,当初将押金交给了张典臣,买地时父亲把押金抵了地价,就这样我们家的佃户交的押金就转到我们家。佃户们找我们家退押金,首先是抵地租,剩下的要现金。因为我们家实际上是没见到押金,还得替他们完公粮。口粮交光了抵家具,家具抵光了抬猪赶牛,因为那条豁子牛太不好控制,没人要才保留了下来。公粮交到哪儿?挑到大坂!就是今天的宜昌市二马路,可怜的父亲啊,两天一个宜昌,期限是定死了的,几千斤啊,最后不得不请骡马驮。完公粮是白送的,还要出运费。我曾说抵田地,他们说把你抵给我我都不要,还抵田?田不是你的了,等把押金弄到手了我们就收田地,真让他们说准了,第二年田被分了。没了粮食吃什么,讨!这一段艰苦的日子,我在“姐姐”中已有描写。好田拿出去了,分到台三斗、台八斗,不通水,离家又远,肥料弄不去,产量极低。农业税却是最高的。他们把国家要的公粮再分配,佃户不完粮,种自己地的完自己的名份粮,有田的为佃户完公粮。朝鲜战事爆发,首先是要爱国捐献,买飞机打美国。渴望了大半年的小麦一收便交了爱国捐献,剩一点大麦蚕豆不够吃一顿,我除放牛外,就是检粮食,大麦检完了检小麦,小麦检完了检豌豆蚕豆,豌豆蚕豆检完了检稻谷,稻谷检完了检花生,花生检完了检棉花,棉花检完了检红苕,反正什么能吃检什么,什么值钱检什么。慢慢地我也摸到了检粮食的规律,2008年我在柴湖检花生检黄豆,当地人都戏称我是专家,我说我是在借机会来体检五十多年前的艰辛和痛苦。以后的三年,不公平的掠夺还在继续,尚友法一家种的地比我们多而且好,他们家一斤公粮都不完,我们家一年完1800斤,这1800斤稻谷还要挑到宜昌、古老背,反正父亲挑,他自己种的苦果自然由他自己品尝。

53年暑假,公粮改到交鸦鹊岭,厄运降到我的头上,可怜我一个12岁的孩子,不得不陪着父亲,一担挑40斤,一天跑两趟,可怜10岁的妹妹牵着牛驮100斤,父亲一担挑120斤,一天才运去520斤稻谷,1800斤稻谷啊,伴着汗和血泪白白地交了出去。一直持续到1955年,田入了合作社,这种掠夺才算停止。我们家才算真正得到解放。我在这里说的掠夺不是说公粮不该交,是农户之间负担太不合理。贫下中农又不是他们的祖宗,为什么要那么坦护他们。一个警示我一生的故事每次在挑粮回家的路上,我都沉默不语,父亲知道我恨他,他向我讲了下述的故事:已故的母亲跟她的女儿报梦说,她健在时借过她两升糯谷种没还,到了这边不依不饶,我便变了只鸡,在稻草垛空里生了十几个蛋,够还那两升糯谷种你检回去,明天我要到×××家再去生,因为我欠他两升黄豆种没还。女儿天刚亮便到稻草垛空里去看,果然有十几个蛋,她女儿便嚎淘大哭说,妈呀!您该我的两升糯谷种都要变鸡生十几个蛋来还,那您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怎么还啊?阎王爷呀,你不公啊。父亲的意思是想安慰我,我们这生吃了亏,来世有人变鸡到我家来还债。我怕还来世债,所以我这一生尽量不占人家的便宜。就是亲戚朋友到我家赶情,我还情时都要查以往的人情帐,几次相加后一次还去。

黄志文、史光雄结婚,我都上了200元,是还年斌结婚和父亲去世时两家上的人情钱。。我家要讲过事,应该是最多的,可我过的最少,就是怕欠了人家的人情没还清,害得还来世债。影响我人生的姨妈的婚姻土改时,农会主席邓国运下了死决心,非把我们家划成地主不可,其实地主和富农的界限不在财富的多少,而在于我父母亲劳不劳动。我父亲12岁帮人家做长工,受尽了各种勢力的压迫剥削,只是在临近解放的几年靠种兰花苕子发了财,地买了一颗地租都没收,怎么能划地主?1951年,我外祖父去世,我和父母亲去了,姨妈也去了,她家已划为富农,来都是请了假才来的。她在那里大哭不止,一个倍受家族、政权压迫的寡妇,看到我和幺姨一家,看到我和张学海打闹戏笑,她悲痛欲绝。父母亲动了恻隐之心,便同幺姨爹和周继保商量,决定将姨妈弄下来,目标定为农会主席邓国运的家。邓国运那时死了老婆,不到两岁的邓正太急需要有人扶养,他们都同意。父亲是份子,只能暗中作合,公开活动由时任民兵中队长的周继保出面,费尽心机才算把姨妈从当阳杨家店弄进邓国运的家,邓国运成了我的姨爹。我姨妈比我母亲长的高,身材魁梧,农活家务事,为人处世都比我母亲能干。当年冬提干,区上找姨爹谈话说:你把那个富农份子离了,可以入党提干,否则属阶级立场不稳。我姨爹最后选择了后者。可见他对我姨妈的恩爱情深。保住了家庭而失去了前程,大垱的那个名额归了陈继新。60年代后期,大队要姨妈参加四类份子会,姨爹还向大队求过情,尽管没有奏效,他的心可光照日月。复查时,姨爹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因为父亲送了200斤稻谷感动了姚家大儿子,已经入党提干的姚顺柏坚决主张改变我们家的成份,我们家降成了富裕中农,也改变了我的人生困苦的高小生活所谓高小,就是五、六年级两年,那时全区只有鸦鹊岭有完全小学。寄宿生睡地铺,自己交米交柴,学校只煮饭不供菜,晚上不供灯,一周完全吃腌菜。没有雨鞋,一下雨下雪就打赤脚,冬天,手脚冻了,肿的象包子,奇痒难忍,没有棉袄棉裤,只穿夹衣单裤,严重的营养不良和饥寒交迫损害了我的健康,尿床病折磨了我十多年,一到冬天根本不敢睡,稍不留神就尿到床上,直到1960年,我到地区医院,找老中医王束可用针灸才治好。儿时运脚未曾通,任凭挣腾仍亦穷一岁多是,出天花差一点成埋了没死,毁了容一生矮人一截。害瘊病一瘊就球一坨。

1955年我小学毕业,到宜昌考初中,检查身体时,身高1.43米,体重78斤,关键是检查内科时,因为紧张过度,两颗皋丸缩进了腹内,任凭医生如何摸捏,就是没有找到,他签上了如下的结论:“该生生殖器官问题严重,导致身体发育不全”。就是这名该死的庸医的狗屁结论,我被取销了当年的录取资格。1956年我上了初中,每月6.6元的生活费都交不起,依旧交米交柴吃腌菜,57年暑假,我在学校挑沙,挑100斤才五分钱,整整一个月挣了15元,实指望下学期菜钱有了着落,谁知回家后,父亲先将钱逼去,找林道士给我打了改醮,他买田的时候不给我打改醮,到了挣一分钱难以上青天的时候,他想起为我打改醮,结果因大搞封建迷信活动,在后来的社会主义大教育运动中挨了批斗,辛辛苦苦一个月的血汗钱就这么上了林道士的腰包。我照旧吃腌菜。正中了盲人“儿时运脚未曾通,任凭挣腾仍亦穷”的预见。艰难的求学之路1959—1962年是中国所谓的三年困难时期,就在这时我离家到宜昌念高中,生产队每月只发两元钱,称盐打煤油都不够,根本没有钱供我念书,我只好自已挣,星期六晚上到星期天全天,整过署假,我都在宜昌干苦工,在民康药厂,大南门,硫酸厂挑煤,挑硫酸坛子,在峡江造纸厂扛芦萎、挑煤,挑着100多斤担子爬很陡的阶梯,再走很远的路程,100斤才挣两毛钱,就是这100斤挣两毛钱,一趟一趟地,我用我的汗水,靠自己挣钱完成了高中学业。难酬的雄心壮志读初中是,我立志当作家,当律师。

57年反右以后,我立志当一名工程师,能为民工作40年。如今已干了45年,当一名工程师的心愿算已实现。但当作家的心愿尚未实现,心已诚志还坚,祁求上苍给我时间,实现是有可能的。最不能饶恕的错误决定1961年九月下旬,我高三已上了三周课了,父亲去信要我回家,结果是为我找了对象,要我结婚。结了婚的不能考大学,这是死杠杠,我寒窗八年半不就是为了考大学吗?结了婚就意味着我这辈子完了,我知道我这种人除了读书,没有其他任何出路。他橫不讲理,以不给生活费相威胁,考虑到因为长期饥饿,我的健康已受到很大影响,学习成绩已大大下降,就是考,录取的希望也不大,我进退两难,最后向他屈服,我结婚了。就象一棵果树,他苦苦栽培了二十年,我养精蓄锐和命运抗争了二十年,正要开花结果的时候,他把他当烧柴给砍了。我可以这么说,在中国当时,只有他这么个糊涂人才会作出那种糊里糊涂的决定。回到生产队,生产队连记工员都不要我当,“什么知识青年到农村去,那里是大有作为的”,完全是骗人的胡话。从想入非非的理想境介一下跌入人生低谷,我的情绪低沉到极点。说句真心话,那时我杀他的心都有,我们之间的对立情绪逐渐升级,最后到了他用连拁打我的地步。他那几连拁把我逼到生命的悬崖绝壁,我选择了自杀。夜晚,我钻进了门口的幺堰,我费尽心机也沉不下去,可怜我连死的门路都找不到。也是天不该绝我,是白胖的儿子的心拉住了我,是对儿子的责任心让我拒绝了死神的召唤,我无奈地从幺堰里爬了起来。

第二天,我想用钓鱼来调解我的愁怅心情,待我在竹园内翻起一块石块寻找蚯蚓时,眼前的情景让我感动:一根金银花藤子在石块下转了几个弯后钻了出去,从石块的重重压迫下,靠它自已的努力终于见到了天日,顺着竹子爬上了竹顶,它在竹顶上牵枝发垭,形成繁荣茂盛的景象。可怜的金银花藤子怎么跟我的命运一样苦呢?但它冲出了石块,战胜了重重压迫而获得了生机,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还不如一棵潺弱的金银花藤子?是那棵潺弱的金银花藤子鼓励了我,增强了我活下去的决心和信心。直到起屋时,我真不忍心挖掉它,我只好叫父亲把它给挖了。我后来向何年云倾吐了这件尘封多年的秘密,也激起了他出国的雄心。哎!天下就有这种父亲。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回乡后,不是没有招过工,招过四清干部,小学教师,就是招不到我的头上。我怎么知道,共产党整人名目繁多,竟还有所谓的暗专对象,也就是说,父亲是个在暗地里有人看管的阶级敌人,他的儿子会有好果子吃吗?我知道,唯一的出路是离开大垱,离开这个人吃人的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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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秋天,赵家山子隧洞开工,县水利局派了几个技术员住工地。那天,连长袁定高派我到鸦鹊岭汽车站去接一个人,这个人叫梅荣波。我同他见面后,我鬼使神差地用俄语向他问好。他用俄语同我交谈起来,我给他挑着行李,一路讲到唐家湾。他问起我的学历和爱好,三天以后,他点名要我去当施工员。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从63年到79年,16年来,只要有我在的工地,他都安排我做建筑物,1968年,东风渠工地无一人施工,他把我留在工地,把他在大学本科已修的结构力学、材料力学、水力学,测量学、钢筋混凝土及砖石结构教科书摆着,强制而又突击性地要我学习,给我部置作业,检查作业。耐心地给我回答问题。对我就象个大哥哥一样。

1969年春,他把我派到湖北省水利厅第四工程团学渡槽设计,介绍信开的我是技术员,因为头一年的认真学习,我轻松地完成了设计任务,接着,他又派我到周家院子,现场负责将图纸便成了现实,我是建成为国庆20周年献礼的第一座渡槽,为宜昌县争了光。从而垫定了我在水利战线工作的基础。未掏一分钱,拿着补助、工分让我学知识学技术,是国家为我交的学费,让我学了知识学了技术,他的恩情我们何家将世世代代不能忘记。终生难忘的良师益友我这一生能走到今天,完全得惠于众多的良师益友,其中受益最大的有下列几位:梅荣波:时任宜昌县水利局工程科长,终生关照和指导我人生的良师益友。以上已有记述。简明新:湖北省水利厅第四工程团技术员,东风渠普溪河渡槽总设计师,我于1969年设计东风渠红卫渡槽时的指导老师,扶我上马的第一人,他对我教诲的名言是:读书时能得95分,你是个优等生,工作中你只得95分,你就是个罪人。新中国的工程技术人员必须每一项工程都得100分。冼四能:时任宜昌县水利局技术员,石桥变电站输变电设计的指导老师。何涛人生的主要决策人。我本想让何涛上卫校的,我托他去向卫校校长说情,对方不要,于是他决定何涛读水校。何涛的分数又不够,他为了成全何涛,同意让卫校先录,这一下何涛就进了分数线,我心头的最后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他从宜昌县水利局搬到水校时,我送去200元。算表达了我的感谢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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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楚:宜昌县统计局局长,沙坪水电站至夜明珠输电线路设计的指导老师,设计舞台的谦让者。是他防止大树底下寸草不生,主动离开了这个岗位,使我有了在电力工程技术领域展露才能的舞台和机会。为42岁被招工打下了基础。何万成:我的堂弟。业务上诸多问题的答疑者。就是借他的工程师资格证书,我获得了监理工程师资格证书,又在监理工作岗位工作了十多年。决定我人生道路的几个恩人在我人生道路的艰难时刻,因为我没有靠山,没有关系,处处挨打碰壁,就是一些恩人贵人帮了我救了我:赵家姨爹姨妈:1954年,邻居廖贤臣伙同陈立法、何兴家偷了我们家的口粮,没有米交到学校,我处在缀学的为难时刻,是赵家姨爹姨妈收留了我,在他们家住宿了半学期,顺利地完成了小学学业。2006年,他们的长子去世,我给他们的大媳妇300元,送给他们家200元,委托老表们为二位老人立碑,腊月,我还帮忙上了碑,也算尽了我的感谢之情。陈玉富:鸦鹊岭区副区长。1974年建房后,一股恶势力企图置我于死地,是他顶住恶浪,保住了我在石桥变电站的工作岗位。2005年春节,我送去200元两瓶酒,以表我铭记他对我的恩情。刘国敬:石桥变电站站长。从72年石桥变电站到79年沙坪电站,一直是我的顶头上司,给予我不少的关怀和照顾。遗憾的是他从起病到去世太短促,我又不在家,什么都没有表示,我对不起他。傅录科:宜昌县水利局局长。

1975年以后,认真关注我工作的主要领导人,千方百计为我创造工作机会的主要领导者和促成人。为我解决“位子”的最大功臣之一,1995年,我在三峡潮杂志上曾发表“怀念傅录科”,呼吁已经过上丰衣足食的人们,不要忘记那位水利建设战线上吃苦耐劳的开拓者。谭振树:宜昌县电力局局长。解决我人生“位子”的决策人,也是解决年斌、年波和何涛人生“位子”的决策人,1988年6月,他开导我,要我弄块地建房,即使没有钱,先下个脚也为今后打下基础。是他唤醒了我,坚定了我建房的决心。他是我们何家世世代代最不能忘记的大恩人。蒋维廉:宜昌县电力局局长,解决我人生“位子”的最积极的促成者,也是为我们家提供经济帮助很多的人,也是我们何家世世代代不能忘记的大恩人。姚太和:宜昌县电力局局长1985年,他主动帮我纠正了工令,2001年,他为我解决了3000多元的监理工程师培训费。王远璋:宜昌供电局局长,我进宜昌宜电监理公司工作的决策者。李明飞:宜昌宜电监理公司经理,我进宜昌宜电监理公司工作的促成人。夏业亮:宜昌宜电监理公司工程部部长,我进宜昌宜电监理公司工作的推荐人和顶头领导,十多年来对我工作的最大支持者。真心实意帮助我的朋友在我困苦而又坎坷的人生进程中,有不少的朋友帮助过我,下列几位将终生难忘:林履成;1982年,他帮助我800元,实际超过了我对他的帮助,为何涛住院作出了最大的贡献。张人华:帮我提供了移线换地的机会,为建房省了3000元。陆祥宝弟兄,为建房提供了多方帮助。其数额很难计算。李枝明:1997年,他把他名下的自来水公司集资让给我,共82000元,每年高出银行利息3。2%,仅管后来我们主动退回22000元,合计多收入20000多元,在自来水开户、安装中帮了很多忙。他向我借50000元,按10%计息,较银行利息多收入了7000—8000元。本息已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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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龙,从1998年起,帮我到邮政储蓄,高出银行利息收入累计有8000—10000元曹寿刚,湖北新洲人,在110KV将军河变电站请我当技术负责人,月薪1000元,15个月共收入15000元。于昌洋:钟祥供电公司线路工区主任。2008年一年,从物资到现金,累计帮助我有5000元。人生足迹1953—1955年,在家乡读小学。1955—1956年,在家乡务农。1956—1959年,在宜昌县二中读初中。1959—1962年,在宜昌县一中读高中。1961年农历9月十八日结婚。1962—1963年,在家乡务农1963—1964年,在赵家山隧洞工程当施工员。1964—1966年,在白河水库工程当施工员。1966—1967年,在大垱水库工程当施工员。1967—1971年,在宜昌地区东风渠工程当施工员1971—1972年,在宜昌—莲沱公路工程当施工员。1972—1977年,在石桥变电站工程当施工员。1974年冬,由梅荣波安排。冼四能带领我到咸宁的湖泗桥、黄陂的邓閘、黄石的大冶、咸宁的阳新参观泵站,给自己开了眼界。1977—1980年,在沙坪水电站工程当施工员。1978年冬,我到广州市的江村,签定了沙坪线路电杆的购货合同,凭生第一次跨出省界,大大地开扩了眼界。1980—1998年,在宜昌县电力局工作。1982年,因龙泉变电站定货,我到过应山的徐家河、湖南的长沙和醴陵。见到了大企业的宏伟。1998年11月进宜昌宜电监理公司,任220KV高霸洲—郭家岗高压输电线路监理工程师。1999年先后担任35KV蜘蛛洞线、110KV座红线、襄樊220KV乔顺线监理工程师。11—12月,同年斌一道,参加湖北省电力公司第36期监理工程师培训班。其间,我同他一道游览武汉大学,深沉地回忆起1974年,我同冼四能第一次游武汉大学时,共同期望我们的孩子能上武汉大学的心愿,一个孩子都没能上的怅妄心情,殷切期望孙子们能上的急切渴望。

2000—2001年,任宜昌宜电监理公司住十堰市监理站站长。

2001—2002年,任京山钱场110KV变电站工程总监理工程师。

2002—2003年,任十堰将军河110KV输变电工程总监理工程师。

2003—2004年,任孝感关王110KV输变电工程总监理工程师。

2004—2005年,任孝感百花110KV输变电工程总监理工程师。

2005—2006年,任宜昌贺家坪110KV输变电工程总监理工程师。

2006年,任宜昌110KV龙南线工程总监理工程师。

2007—2008年,任荆门柴湖110KV输变电工程总监理工程师。

2009.3—2009.6月,在秭归任110KV华新变电站工程总监理工程师。大难不死我这一生共遭受五次大难,都奇迹般地逃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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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2月9日,白河水库工地失火,在工棚对面已着火的险境下,为了抢出教材书,我钻了进去,抢到书后把工棚蹬出个洞后爬了出来,逃过了一劫。那次失火,共烧死近50人,其惨状目不忍睹1961年5月,我在分乡轱牛潭救彭永乐时,他死死地抱住了我,我只得背着他在贴着河床爬,最后猛地站起来,好的是我的头露出了水面,我逃过了一劫。

1969年8月2日,我送梅荣波的爱人关素梅回王家湾,没有回住处,普溪河渡槽坍塌,我的床被塌成粉碎,而我逃过了一劫。那次事故,共塌死近50人,花一年才重建完成。

1972年八月,我在三岔河美人潭救杨泽军,差一点被冲进美人潭的暗礁上被撞死。

2001年8月19日,我从京山回钱场,天热得透不过气,我从一辆超时未开动的汽车上拼命挣脱下来,换乘了另一台同方向的汽车回了钱场,两小时后得知,就是那辆超时未开动的汽车后来在行驶途中,撞上了反向行驶的大卡车而起火,一车13人全被烧死,我因换了车而逃过了一劫,我五次大难不死,全靠上苍的护佑,我衷心地感谢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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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割舍得骨肉深情

庚戌年5月28日,在我30岁时得了千金,取名美芳。我已有了三个儿子,添上这么个女儿,也算儿女双全,我如获至宝。她黑亮的头发,嫩白的圆脸,粉红的嘴巴,笑嘻嘻的可爱形象,30多年来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随着家境逐渐好转,我对她的思念也以日俱增。

美芳,你命苦啊!你不该降生在那个黑暗的年代,你不该选择那两个根本没准备好当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你不该找那么个爱工分如命的母亲,你不该找我这个一心想改变家庭命运的粗心父亲。你也太乖了,几个月起你就没尿过床,听说你是从床上自己下到踏板上,再从踏板下到地上拉过尿,再自己爬到踏板上,因为忘记再从踏板上爬到床上,就在踏板上睡着了。栽二季稻的季节,那是个一伸手可以抓一把夜蚊子的夜晚,你差一点被夜蚊子抬走,天哪,你还是个不到一岁的孩子呀,爸爸被夜蚊子咬一口就受不了啊。一想到你当时的苦痛,我的心就滴血,就针刺一样的疼痛。是你的小生命警示了我,要珍惜孩子的生命,我后来对你弟弟,对你侄儿侄女们都做得很好。

美芳!爸爸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为了家庭,为了生存,爸爸一只手只能扪一只麻雀呀!爸爸没有养好你,爸爸对不起你,我们相约来世还是父女,到那时,我保证好好扶养你。待你。安息吧美芳!“春蚕到死丝方尽,蜡蚷成灰泪始干”。要我忘掉你难啊,到死吧!六亲姑舅无有靠,一生事业老来隆。什么是六亲?父、母、兄、弟、妻、子为六亲。我没有兄,实际只五亲。我是靠父母弟妻弄到这个人生位子的,没有他们的努力帮助,我是很难跳出农门,走出大垱那个人吃人的鬼地方的。

1961年9月18日我同陈继英结婚,至今已共同生活了48年,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她生于辛巳年8月17日辰时(1941年10月7日),祖父叫陈永楷,祖母郑氏我都没见过,父亲陈昌耀,号炳南,生于1912年冬月15日,20多岁还在读书,50年以前在鸦鹊岭街上做小生意,生活优越。1951年被划成地主才迁回乡下,母亲李科秀生于1912年8月11日,出生贫寒,12岁被送进陈家当童养媳,农活家务活样样能干,50年以后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因为文化、知识方面的差异,因为在如何当家以理财,如何健身以保健的理念方面差异太大,矛盾是有的。她听我的她受益多,不听该她吃亏,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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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读过这么一篇短文让我感动:名叫“迟到的雨伞”。说的是老两口一直呵呵碰碰,老太太谍谍不休地唠叨时,老头儿就去钓鱼,那天下午快三点了老头儿还没回家,浓云密布,滂沱大雨即将来临,老太太想起了老头儿,给他送去雨伞,钓伴们告诉她,老头儿上午钓着了一条大鱼,没有被拉上来,反而被鱼拉下了水,也没有再爬上来。可怜的老太太茫然地望着滔滔东流的江水,站在江堤上的那个孤苦无助的老太太的身影时常在我脑海中闪现。…….我感谢我四个儿子,风雨同舟,同舟共济地走到今天,为家族,为家庭,也为自己争了光。

长子何年云生于癸卯年6月12日戌时(1963年8月1日),1978年考入宜昌县高,1981年考入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化学系,于1985年毕业。在宜昌地区科委工作二年之后,于1987年9月考入位于北京房山的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放射化学研究所读研究生,后又于1993年考取加拿大全额奖学金入读加拿大雷克汉德大学(Lakehead  Univ)研究生.后又考入加拿大著名的西安大略大学(Uni of Westen Ontario)软件研究生,毕业后在美国的UPS、Merck及加拿大的medQ、netRis及奥地利的Tiani公司工作多年。近来,响应国家号召,在江苏常州创办尤利威斯公司,主要从事电脑软件开发及进出口业务,已初具规模。

年云之子何晓天(号永天,英文名为Tim  He)于1993年4月2日早晨5点50分生于北京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职工医院,2011年高中毕业以加拿大阿尔伯塔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加拿大联邦政府提供的全额奖学金(每年25000加元,共5年),现已经决定到加拿大最著名的麦吉尔大学(McGill  Univ)学医。

二子何年兵生于乙巳年2月14日卯时(1965年月日),

三子何年波生于戊申年2月26日戌时(1968年月日),

四子何涛生于癸丑年正月21日寅时(1973年月日)。

那些一心想灭掉我们这个家的人没能如愿,让他们去失望吧!盲人说我六亲姑舅无有靠,这就不很准了。我现在有拿养老金的位子,在宜昌建有私房,自已住一层,还有两层出租,有让我心安的儿子孙子,盲人说的一生事业老来隆,大慨就是这样吧。我知足了,感谢他60多年前对我的祝福。衷心感谢我的那些良师益友,衷心感谢决定我人生道路的那些恩人,衷心感谢我的那些真心实意帮助我的朋友;衷心感谢我的六亲姑舅,我衷心祝愿他们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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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愿

为了鼓励我的孙子曾孙子们在“谁去创如何守”中因为没有资金而影响学业,我准备拿一笔钱成立何陈教育基金,用于大学后教育的经费支助,具体事宜等待全家人商定后实施。

我决心,在有生之年,这件事必须办成。

2009年3月20日于秭归郭家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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